為何體育與Web3之間「強扭的瓜不甜」?

究竟是體育賽事需要Web3，還是Web3需要體育賽事？

作者：DefiOasis

Web3公司對運動的熱衷，在FTX身上有著絕佳體現。此前他們曾斥資1.35億美元買下邁阿密熱火主場19年的冠名權，並讓庫裡入股FTX成為其品牌大使，而Coinbase與FTX、Crypto.com等更是在美國國民賽事——超級碗上直接投放廣告。近幾年來的粉絲token與球星NFT、Web3運動遊戲也得以為一些球迷津津樂道。

但隨著FTX暴雷等一係列與Web3相關的醜聞接踵而至，運動界與Web3的蜜月期似乎很快就結束了。曾與FTX產生關聯的運動明星一並被牽連，熱火也終止了與FTX的冠名合作，而超級盃賽事更是直接在2023年禁止任何一家加密貨幣相關的公司投放廣告。引進了Web3治理的克勞利鎮足球俱樂部的慘淡戰績，更是使得運動界對Web3本身產生質疑。

究其本源，究竟是體育賽事需要Web3，還是Web3需要體育賽事？加密貨幣和DAO治理等Web3原生產物，與運動等現實商業場景的結合真的有那麼make sense嗎？這篇由DefiOasis所作的文章將針對這一主題展開批判性的討論，用客觀的事實闡明，為何體育與Web3之間「強扭的瓜不甜」。

體育競技和Web3的碰撞

縱觀歷史，人類對充滿對抗性的體育競技活動有著本能的嚮往，甚至在《聖經》中談及“以色列”的來源時都有體現（猶太人的祖先雅各，與神的使者摔跤並被認可，因此被賜名“以色列”，意思是“與神搏鬥的人”）。在現代，運動逐漸變成一種主流娛樂方式，並擁有了龐大的市場。

光是2022年，NBA的營收就突破了100億美元，而美國橄欖球聯盟NFL的營收更是達到186億美元之多；另據德勤發布的《2023年足球財務報告》，歐洲足球五大聯賽年營收超172億歐元，而FIFA發布的世界盃週期財報顯示，2022年卡達世界盃收入達57.69億美元，賽事獲得了超50億觀眾，佔全球人口62.5%。

運動的強大吸引力自然也引來許多Web3公司的垂青。從曼城的伊蒂哈德球場上OKX的場邊草漆、湖人主場Crypto.com球館的冠名，再到梅西與Bitget、蘇亞雷斯與Binance的合作關係，無不顯示出Web3公司希望與體育明星粉絲間建立連結的決心。但除了邀請明星代言等合作方式，Web3裡也衍生了粉絲Token、球星NFT等獨特的場景。

運動粉絲經濟：從收藏走向遊戲化的NFT和粉絲Token

可以說，NFT是體育IP上鍊的最佳方式之一，主流的體育類NFT以收藏性和遊戲化為主，其原生具備的社交和潮玩屬性廣受年輕人喜愛。知名會計事務所德勒曾樂觀地預測，體育相關NFT交易額將在2022年超過20億美元，但根據TheFirstMint創始人LGDoucet的數據，2022年體育NFT在一級市場交易額約1億美元，在二級市場約7億美元，比2021年還少。

收藏向NFT的衰落

 （上半年交易量前方的運動類平台中，仍以Sorare為代表的遊戲NFT與DapperLabs旗下的收藏性NFT平台為主）

收藏向NFT是Web3進軍運動圈的第一步，此前足球明星C羅曾與Binance合作發行多個個人係列NFT。今天我們在傳統運動界仍然可以看到收藏向NFT的影子，如球星卡。無論是收藏向NFT或實體卡，以及以球星為主的球星卡，其價值都取決於球星的知名度。

在拍賣價格超過100萬美元的實體球星卡中，不乏米奇·曼托、勒布朗·詹姆斯、派崔克·馬霍姆斯等各界大牌球星。卡片的稀有度、美學設計等則是其加分點。而當收藏品以影片形式呈現時，是否為球星的名場面也會決定其價值所在。

 （球星的名場面加分：勒布朗詹姆斯成為史上得分榜第一的投籃瞬間最高售價將近2萬美元）

在運動收藏向NFT領域，DapperLabs是無爭議的龍頭，與其合作的NBATopShot、NFLAllDay、LaLiga、UFCStrike等涵蓋了不同頂級運動聯賽粉絲的需求。可以說，DapperLabs及其合作產品就是Panini式集卡玩法的集大成者。

其中，NBATopShot最受歡迎，借助NBA官方的背書和粉絲基礎，NBATopShot在巔峰時一度每日交易額達到4000多萬美元，並一直保持在NFT交易市場前五名。但好景不長，NBATopShot不久便走向衰落，原因包括短時間內球星卡供應過多、精彩瞬間局限於現役球員、母公司遭SEC起訴等。

 （NBA是運動NFT關注度較高的聯賽）

可以說，收藏到NFT的衰退是必然的。與郵票等小眾收藏品類似，運動收藏NFT的玩家大多是運動粉絲和Web3用戶的交集。當NFT市場降溫時，缺乏圈外玩家的湧入，交易市場便陷入有價無市的境地。伴隨著NFT市場的低迷和專案方的操作，NBATopShop的活躍度在2021年達到高峰後一直處於低穀。

 （伴隨著NFT市場的遇冷和專案方的騷動操作，NBATopShop活躍度在2021年達到高峰後一直處於低穀）

幻想體育的遊戲化NFT

儘管體育收藏向NFT的活躍度下降，但體育運動本身還是自帶了龐大的粉絲基礎，特別是全球頂級體育聯賽。隨著DraftKingsReignmakers、Sorare等進場，體育類NFT玩法得到了升級，注入了更多的遊戲元素。從收藏到NFT的低迷到遊戲化NFT的火爆，運動粉絲隻需要一個引爆點就可以陷入狂熱。

根據CryptoSlam數據，在今年10月24日前的一個月內，NFT交易出現顯著的PFP轉向遊戲化NFT的趨勢，在榜單的前五名裡，出現了兩個體育賽事遊戲NFT的身影，均超過了CryptoPunks、MAYC等知名NFT。

運動遊戲通常以擬真模擬競技和經營模擬玩法為主導。然而，目前主流的Web3運動遊戲更著重於以NFT為核心的「幻想運動」經營模擬玩法。這是一種以俱樂部經理的視角進行球隊經營操作的遊戲類型，選擇這種方式的部分原因是因為體育遊戲巨頭開發的EAFC、F1等擬真模擬遊戲已經非常成熟。這些遊戲在成本投入、畫面呈現和模式成熟度方面已經得到廣大體育玩家的認可，並在PC和行動端建立了強大的市場份額。因此，Web3體育遊戲在零起點重新出發，想要在這個領域分一杯羹相對較為困難。

DraftKings、Sorare、UltimateChampions等Web3運動遊戲選擇的「幻想運動」玩法恰到好處，它把真實比賽和NFT元素相結合，玩家可以透過對球員和球隊狀態的預測，選擇合適的陣容進行模擬比賽。這種模式在運動遊戲領域並不新鮮，類似FM（FootballManager）、籃球範特西等已經形成了成熟的模擬比賽機製。

但與以往不同的是，Web3運動遊戲的核心在於球星卡NFT，玩家可以在二級市場上對其進行交易，這使得球星卡被金融化，吸引了大量投機者。有趣的是，球員本身的成長空間及稀有度都影響著球員卡價格，例如，處於職業生涯早期的新星具有很大炒作潛力，而即將退休的老將則恰恰相反。今年年初，NBA的新生代球星揚尼斯·阿德托昆博的球星NFT就在Sorare以113.888ETH（約18.6萬美元）的價格成交了。

「幻想體育」能維持長期可玩性的核心有兩點。

1.保持有時效性的資料更新

與大多數遊戲粉絲不同，體育遊戲的吸引力主要來自體育球迷。深度體育遊戲粉絲與現實中的體育粉絲有著相當高的重合度。從EAFC（原FIFA）到NBA2K，它們雖然從初次亮相的驚豔之作逐漸演變為批評聲不斷的例行換皮產品，但仍然保持著強大的吸金能力，其中，及時的更新遊戲數據是暢銷的主因所在。

在DraftKingsReignmakers、Sorare等類比類運動遊戲中，玩家要了解真實的球員數據，理解戰術和球隊整體的狀態，能有效吸引狂熱的球迷。對於這類玩家而言，一旦形成足夠的粘性，陣容數據的及時更迭要比畫面、動作、玩法多樣性等細節上的變化更重要。雖然大多數體育遊戲每年隻進行小修小補，但玩家的容忍度相當高，他們願意為更有時效性的體育數據買單。如果球員和球隊數據不具備時效性，此類比賽的吸引力將顯著降低。

2.稀有度偏好的收入模式

「幻想運動」類遊戲參考了MyTEAM、UltimateTeam玩家對球星稀有度的偏好，透過動態調整球員卡池來獲取收入。這包括透過頻繁提高卡池上限（球員能力值、薪資上限等），促使玩家購買卡包並參與抽獎，或直接透過購買遊戲金幣來獲取喜歡的球員。

然而，Web3運動遊戲主流的「幻想運動」玩法本身也存在一些缺陷。例如，由於遊戲週期較長，導致持續性較弱，難以確保玩家在長達一年的完整賽季中保持足夠的關注。此外，「入場費+獎金池」的玩法通常被認為具有博彩化嫌疑，例如遊戲中的入場費、選球員（類似下注）、分享獎池與賭博行為類似。表面上玩家需要理智地對球員表現進行預測，實際上卻需要運氣加持。此外，遊戲本身的高門檻對新球迷或非球迷不友善。

除了Sorare和DraftKings等幻想運動遊戲，其他運動鏈遊尚未掀起波瀾。

先前，FIFA與EA因天價續約問題導致關係破裂，曾推出四款不同模式的Web3遊戲，但這些遊戲對球迷的吸引力還不夠。具體而言，玩法、畫面呈現和球星肖像權等方面與成熟的Web2運動遊戲相比存在較大差距。未來，隨著《Goals》等3A級運動遊戲嘗試進軍Web3，這種情況或許會有所改善。

體育NFT的新方向

除了上述場景，NFT與現實運動結合的新玩法，也是NFT脫虛向實的絕佳嘗試，例如NFT門票。

門票類NFT在音樂領域已經有了先例，它最大的作用是預防票務倒賣、造假。但大部分門票NFT是一次性的，有效期限比較短，門票NFT進場通行後隻剩下收藏價值，但除去稀有的NFT票根（如明星的處子秀、與某個大咖的合作等），其價值較為有限。

體育賽事則為NFT門票賦予了長期使用的可能性——例如球隊主場的季票。對於一些擁有大量球迷的俱樂部，球隊季票基本上是「一票難求」。門票NFT可以作為一種球隊POAP，俱樂部可以發布類似「奧德賽」的忠誠度積分計劃，例如：購買球隊週邊、檢驗當賽季到場次數等，保留或淘汰季票持有者，分配下個賽季季票的席位。

俱樂部也可以發給一些高積分的NFT持有者發放福利，如球員簽名服飾、線下見面會等。在去年7月，巴黎聖日耳曼曾就日本的巡迴友誼賽售出三張價值超22萬美元的門票NFT，買家可獲得獨特權益。

NFT門票雖然是個很好的解決方案，但體育比賽的粉絲是全年齡覆蓋的，NFT本身受眾面小加之體育粉絲很多年齡較大較保守，對新事物接受慢，現階段門票NFT更適合小範圍推廣。

NFT治理

Web3的去中心化特性，讓球隊的民主決策成為可能。在去年，切爾西俱樂部前老闆阿布拉莫維奇由於政治原因，不得不出售球隊股份，部分球迷希望維護球隊利益，在這段交接空檔期時，他們發起眾籌購買了切爾西10%的股份，成立了ChelseaDAO並期望今後參與球隊關鍵決策。

 （在切爾西動盪時期，球迷希望籌集資金成立DAO組織接管球隊部分事務）

由於種種原因，ChelseaDAO最終未能如願，但在英格蘭不遠處的克勞利鎮足球俱樂部已經借助NFT發起了一場小型民主「革命」：一個名為WAGMIUnited的Web3資本收購了這個身處英乙聯賽的足球俱樂部，允許球迷透過Web3的管理方式（以NFT為核心治理）參與球隊建設，引入投票決策球隊招募位置，並允許季票擁有人和NFT持有者共同投票。

雖然這種管理方式很民主，但似乎與俱樂部成績沒什麼關係，克勞利鎮在賽季中狀態起伏，多次更換主教練，最終交出來的成績隻是艱難保級的第22名。

克勞利鎮球隊的糟糕戰績或許與球迷對運動管理的專業知識不足有關，這也是DAO管理的通病——社區投票更多依賴的是常識，而不是專業知識。此外，受限於資訊差，球隊日常運作、更衣室管理等資訊不可能全部被外界獲知。

可以預見的是，當球隊將整體決策交給球迷DAO後，這種缺乏創新和長期視角的民主管理方式難以提升球隊的成績。

俱樂部粉絲Token：球迷賦權的新嘗試

除了NFT，粉絲Token是另一個與運動粉絲相關的商業模式。相較於持有流動性較差的NFT並被動承擔價格波動，粉絲Token主動為資產賦予了治理權，此前就有球迷群體希望靠“DAO+Token”來運營俱樂部。粉絲Token提供了這樣的機會，讓球迷參與部分治理活動，例如決定某場比賽的隊長袖標、俱樂部巴士設計、暖場曲目等事務，讓粉絲擁有部分發言權。

在該模式下，俱樂部也能獲益。 Chiliz身為Web3運動粉絲計畫龍頭，曾孵化多傢俱樂部的粉絲Token，包括AC米蘭（ACM）、馬德裡競技（ATM）、熱刺（SPURS）等。 Chiliz的激勵平台Socios.com憑藉著粉絲Token在2021年產生了1200萬美元收益，與這些粉絲Token合作的俱樂部能獲得分成，為球隊增加新的收入路徑。

例如在2020年，巴薩的粉絲Token推出當天就售罄，銷售收入達130萬美元，其中的部分分成給到了俱樂部，為其增添了財政收入。

但球迷Token的收益對球隊財政幫助有限，轉播權、比賽日和現實中的商業活動仍然是體育俱樂部的主要收入。還是以面臨財政困境的巴薩為例，根據德勤足球財富榜的數據，2022年該俱樂部收入將近6.4億歐元，相比之下，即使是Socios.com在2021年為全部合作球隊的收益也隻是小巫見大巫。

同時，粉絲Token也淪為「球迷的用愛發電，非球迷的炒作標的」。

一方面是Token持有者能參與的事務有限，每個賽季能參與的事務稀少，而且都無關痛癢，重大事項仍然由球隊俱樂部高層來管理。另一方面是粉絲Token長期投資價值的缺失，淪為了變相賭場。如果說收藏性的球星NFT因為稀有度還有可能被高價賣出，粉絲Token則沒有價值錨，甚至俱樂部在聯賽的位置、比賽表現都會影響到Token價格。

在2021年歐洲盃和2022年世界盃上，不同隊伍的粉絲Token在比賽的不同階段都產生了價格波動。即使在球隊休賽期，球隊的轉會操作、隊內頭號球星離隊或引入名氣球星也能對Token價格造成影響。可以說，這種帶有meme屬性的粉絲token實質是被球迷情緒所引導的。

寒冬下的Web3和體育IP

過去，Web3體育項目積極地向球迷們發起了廣告展示、NFT、粉絲Token、元宇宙遊戲等場景攻勢，這些場景無一不是圍繞球迷展開的，這為球迷們提供了權益和便利，但這並沒有讓粉絲們買單。

一來，球迷群體這個概念本身就很複雜，體育粉絲一般涵蓋了全年齡段，涵蓋不同文化程度與不同年齡的人群，想要其中大部分人都接受新概念，時間會比較長。

二來，在見證了曼聯、AC米蘭等多個歐洲豪門引入外來資本，用上市公司的管理思路經營俱樂部導致了長達幾年甚至數十年的動盪，比較傳統的歐洲球迷們對於外來資本參與球隊事務比較排斥，而尚未被大多數人理解的Web3資本更是如此。雖然這不代表Web3資本注資球隊注定不會成功，但至少克勞利鎮球隊的失敗已經讓球迷印象深刻。

但體育賽事俱樂部擁有海量粉絲，這也是Web3資本不願放棄體育類項目的原因。但Web3本身想要獲得球迷們的認可，不僅要真正為球迷造福，恐怕還要先證明自己本身的價值。

在2021-2022年賽季，加密產業為NBA提供了約1.3億美元的贊助投入，成為當賽季排名第二的贊助品類，而阿迪達斯、耐吉等運動品牌大廠也在近年相繼入場Web3。正當Web3與體育走向蜜月期時，伴隨著FTX暴雷等係列醜聞，湯姆·布雷迪、斯蒂芬·庫裡等曾為FTX代言的球星一併遭到牽連，就連邁阿密熱火主場與FTX的合作冠名也解除。雪上加霜的還有Voyager的破產及其與達拉斯獨行俠的合作破裂，這使得「Web3」在體育界被汙名化，口碑急劇直下。

Crypto產業想要藉助體育賽事打造龐大的商業帝國，但接連的負面新聞頻出，不僅傷及了自己的形象，還把體育圈一些人拉下了水，這使得體育界不得不審慎面對Web3資本，加深了彼此之間的代溝。

到底是Web3需要運動粉絲，還是運動粉絲需要Web3？雖然常說Web3與傳統運動的結合能為俱樂部帶來新的收入，但與門票、轉播和球迷週邊等主流收入來源比起來，簡直微不足到；在知名度方面，Web3資本似乎更需要藉助體育賽事的宣傳擴大自身影響力。但無論是影響力或收入，Web3和運動IP暫時沒有形成「1+1＞2」的效果。況且，從尋找投資人的角度去看，傳統運動俱樂部對傳統資本的偏好更為明顯，而以FTX為代表的Web3資本顯然缺乏這種穩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