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也要消費

遺憾也好，完美也罷。

在一陣陣擁堵和熱鬧聲中，2023年的黃金周終於落下帷幕。

據文旅部數據預測：

8天假期，全國出遊8.26億人次，同比增長71.3%，較2019年增長4.1%； 旅遊業收入7534.3億元，同比增長129.5%，較2019年增長1.5%。

這個結果，只能說喜憂參半吧。

喜的是，終於看不到
“同比恢復至”
這個噁心的詞彙了，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比疫情前的2019年增長XX%。

憂的是，出行人數雖然比2019年增長了4.1%，旅遊收入卻只增長1.5%。

當然，這個差別並不大，說人均消費恢復到疫情前水准，也沒啥問題，至少比今年五一假期是增長了。

只不過，遠遠沒達到很多人預想的
“報復式消費”
水准。

今年雙節，出門的人真挺多的，高速擁堵、景區人滿為患，都側面證明了國人並不缺乏消費需求。

關鍵是有沒有錢、敢不敢消費。

“趕熱鬧、低消費”
，確實成了今年旅遊的基調了。

與之對應的，是另一組傳得比較熱的數據（暫未證實）。

恒大2.4萬億爛攤子背後，是8400個墊資客戶，162萬套爛尾房、162萬個家庭。 按每戶3口算，將近500萬人受害。

……

8天長假，8.26億國民擁擠出行，花了7534.3億，還不到爛攤子的三分之一。

老實工作攢錢的老百姓們，真的太不努力了……

01

沒錢，依然要消費

有磚家說，居民消費不給力，缺乏的不是錢，而是信心。

這種說法，被線民罵得體無完膚。 這行情，你說國民不缺錢？

其實也不是完全錯誤。

大家當然缺錢，但並非完全失去消費能力，更不是沒有消費欲望。

只是消費的欲望，被自我壓制了。

有人認為，之前是購房支出過大，擠壓了消費支出。 而今年房地產銷售相比2019年下降30%，大家不買房了，其他消費就會起來。

很明顯，無論是五一、端午，還是剛剛結束的國慶長假，我們並沒有看到購房支出轉換成消費支出。

越來越多人，出於對未來的悲觀，寧願把錢存起來貶值，也不願意拿去消費。

為什麼這些儲蓄，無法轉化為消費力？

因為貧富差距太大了。

還是一個反復提過的數據，根據招商銀行2022年年報：

12.21萬日均資產1000萬元以上的富豪，持有31.54%資產，人均2780萬元； 355萬“金葵花”客戶，持有50.58%的資產，人均153萬元。

剩下的1.69億普通客戶，平均卡裡只有1.14萬元。

也就是說，
其實80%的存款都是前2%人的，比二八定律還紮心得多。

2020年以來，失業人群主要來自中等及以下收入人群，高收入群體的收入增長明顯快於其他人。

所以，這幾年居民可支配收入中位數增長，一直比平均收入增長要慢。

甚至，最近幾年人均支出整體還是大於收入的。

簡單來說，錢都在玩錢的人手裡，而不在做事的人手裡，更不在消費者手裡。

但即便如此，國民憋了三年，消費的欲望確實是積攢下來了。

好不容易擁有出行自由的人們，都在盡最大的努力彌補前三年不自由的遺憾。

確實，有相當一部分人在窮遊。

但整體來看，今年的數據確實接近2019年的水准了：

全國累計發送旅客數量4.54億人次，鐵路和民航旅客發送量，分別恢復至2019年同期的122%和112%。

假期國內機票均價為1187元，較2019年增長36%。

假期（8天）旅遊人均消費達912.14元，較2019年同期（7天假期）增長9.74%。

全國營業性演出（不含娛樂場所演出）4.42萬場，較2019年增長48.95%。

票房收入20.05億元，較2019年增長82.60%； 觀眾人數1180.35萬人次，較2019年增長61.06%。

餓了麼假期日均遊客外賣量達歷史最高，同比增長30%，較2019年翻倍。

全國郵政行業攬收快遞與包裹25.75億件，日均較2019年國慶增長122.6%； 投遞快遞與包裹25.72億件，日均較2019年國慶增長133.9%。

……

這說明什麼？

說明中國人的消費需求，整體依然是非常強勁的，即便在環境不那麼好的時期，依然有這麼大的能量。

更能說明一個深層次問題，中國也許根本沒有進入所謂的低欲望社會。

人們對物質的欲望，依然强烈。

02

行為沉淪？ 還輪不上我們

1968年，美國社會學家卡爾宏，開始打造“25號宇宙”。

這是一個老鼠的天堂。

實驗基地被劃分為16個區域，每一塊都有無限供應的食物倉、飲水器，以及舒適的休息區，足够6000多只老鼠舒適地生存。

4只雄鼠、4只雌鼠被放入其中，盡情享受生活、繁衍後代。

經過一段時間探索後，第104天，烏托邦中第二代老鼠誕生。

緊接著，鼠群數量呈指數暴漲。 第300天，突破600只。

這時，鼠群開始出現階級分化。 輩分高的雄鼠擁有更多繁殖權利，抱團形成家族、劃分領地。

雌鼠也更願意依附大家族，幾乎不再願意和年輕雄鼠生育。

於是從第315天開始，鼠群數量從55天增長一倍，迅速減緩至145天一倍。

直到族群總數達到2200只後，停止增長。

從這時開始，整個宇宙變得恐怖起來。

越來越多年輕雄鼠找不到自己在族群中的定位，紛紛往資源最少的宇宙中央聚集，形成密度超大的“都市”。

然後就在這趴著梳毛、睡覺，睡醒了就慢悠悠走到邊上吃飯喝水，再回來繼續梳毛、繼續睡。

對其它同類完全沒有任何興趣，一旦被打擾到沉睡，便會瘋狂撕咬對方，變得异常冷漠且暴力。

卡爾宏稱它們為
“美麗的人”
，它們的狀態被稱作
“行為沉淪”
。

它們不僅不去尋找雌性繁衍，反而出現同性行為。

再看雌鼠這邊，可能由於高階雄鼠年紀越來越大，領地意識變得單薄，老年雌鼠背負起保衛領地的責任，變得具有攻擊性，甚至攻擊自己的後代。

漸漸地，找不到自己定位的雌鼠也越來越多。

它們並不會到中央區找“美麗的人”配對，而是選擇在較高、無人關注的巢穴中隱居，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拒絕任何社交。

一旦被打擾，它們也會展開瘋狂攻擊。

更誇張的是，雌鼠們很快失去生育能力，就算懷孕胎兒也會被消化掉，甚至連子宮這個器官都退化消失了。

後果可想而知。

第920天起，再也沒有1只小老鼠出生。

老鼠的平均壽命，雖然提升到776天（外界200天），但在無盡的相互攻擊中，族群的數量卻開始斷崖式暴跌。

第1780天，老鼠數量歸零，25號宇宙滅亡。

1780天，數千只老鼠的命運故事絕非偶然，而是具有深遠社會學意義的警示預言。

回顧25號宇宙，出現“行為沉淪”的“美麗的人”，有三個條件：

1.完全充足的物質與環境條件，個體無需為生存進行努力。

2.老年人霸佔位置，年輕人無所事事，缺乏社交動力與責任感，變得冷漠、自私與暴力。

3.人口聚集帶來的密度激增，缺乏邊界與有效社交能力，無法合作，成為行屍走肉。

看看現代社會的發展，很多人都會有似曾相識的餘悸。

尤其是近些年，社會老齡化、少子化、男子草食化、宅文化流行，其中尤其是日本。

於是就有人說，現在年輕人也陷入行為沉淪的低欲望社會。

其實仔細想想，並不盡然。

日本社會確實陷入了行為沉淪，因為他們滿足了25號宇宙的三個類似條件：

1.都市人口密度爆錶，為了保持社交邊界，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2.老齡化與少子化，老年人不斷擠壓年輕人的生存空間，年輕人基本喪失向上晋昇的機會和動力。

3.極其富裕，社會福利好，年輕人雖然沒有晋昇機會，但也不需要為生存問題擔憂。

基於這三點，日本青年才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幾年，甚至十幾年，沒有任何物質欲望。

要麼啃老，要麼拉下面子領政府的失業補助金，一個月10萬日元，反正餓不死。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這才是真正的低欲望社會：
人們沒有奮鬥目標，也不需要去奮鬥。

擱其他开发中国家你試試？ 除了少部分富二代，你不工作就得餓死，誰管你躺不躺平。

开发中国家，人均財富比較少，社會福利也還沒跟上。 雖然與日本的第1、第2條非常相似，但第3條完全不一樣。

這恰恰是最重要的一條。

沒有3，就不會有2，更不會有1。

所以，中國並沒有進入低欲望社會，至少現在不是。

除了部分富二代群體，大部分中國人對物質的欲望是很强的，根本不存在大範圍的“行為沉淪”。

粗俗點說，窮人不配行為沉淪。

我們還沒到那個階段。

所以再回過頭來看我們當前的消費數據現象，也就看出來一些原因。

不是國人不喜歡消費，純粹就是收入還沒跟上來，而這只是宏觀複雜因素導致的階段影響。

假以時日，等到經濟再次恢復較景氣增長，大家的錢袋子逐漸鼓起來了，到時候，根本不用喊話，我們也能見證消費強國的厲害了。

只是現時來說，這個時日，還需要更多耐心等待。
（全文完）

文章來源：格隆匯